报告文学：
回应人类的呼唤（五）
——朱汉章和他的针刀医学
程树榛
[作者简介：程树榛，《人民文学》杂志原主编。本文曾发表在《人民文学》1999年第5期。]
绝技向国人开放，朱汉章桃李满天下，因而得遇红颜知己，并获得国际殊荣
经过五年多的临床实践和科学总结，小针刀疗法日臻成熟。江苏省卫生厅非常重视这个来自苏北沐阳的最新医学成果，1981年，专门把朱汉章请到南京来，对其针刀疗法进行技术鉴定。那一天，南京医学院附属医院、南京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等四家大医院的中西医著名专家，聚集一起，对朱汉章及其针刀疗法做“三堂会审”般的严格而苛刻的验核。朱汉章胸有成竹，对答如流，才思敏捷，妙语连珠，专家们十分满意。答辩最后被一致通过，朱汉章由一般医生正式晋升为主治医师。
就在这一年，朱汉章从沐阳被调到省城南京。羽翼丰满的“土医生”，雄心勃勃地开创自己的事业，向自己理想的高峰奋力攀登。
朱汉章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安分守己”的人。调到南京后成为省城大医院的一名主治医师，并不能满足他所奋力追求的目标．他的小针刀疗法，需要一个更加广阔而自由的天地．他想另辟蹊径，建功立业。
改革开放中的江苏省有关部门的领导，以崭新的观念支持崭新的事业，他们理解朱汉章的追求，赞赏他的首创精神。于是，就在美丽的玄武湖旁边，专门为朱汉章辟出了一块地方，供他创建一个以小针刀疗法为主的骨伤科医院。
不过，这里原是存放垃圾的一片废地，朱汉章现在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白手起家”。饱经艰难和困苦锻炼出来的这条苏北汉子和他的几个热心于小针刀医疗事业的伙伴，披荆斩棘，日夜劳作，不畏霜寒露冷，不惮流言飞语，用理想的光辉照耀着征途。他们克服了种种难以言喻的困难与挫折，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建成一座拥有100张病床、十几个科室和一百余名医疗人员的医院来。朱汉章给他命名为“江苏金陵中医骨伤科医院”，明确标明为集体所有制，自负盈亏，不要国家分文。在80年代中期的中国，当属首创。
有了一个生存与发展的客观环境，朱汉章可以勇敢地进行拼搏了。他日以继夜地工作着，忙碌着。医疗、行政、管理集于一身。他全身心地投入。与此同时，小针刀妙手回春出现一个个奇迹：患者有口皆碑，朱汉章的名声不翼而飞。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成千上万的病人，从四面八方向这个小小的医院涌来。据不完全统计，金陵医院每年收治来自全国的上万名骨伤科疑难病人，同时回复数千封求医的咨询信函。医院应接不暇，病床“人满为患”。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引车卖浆者流，一齐向朱汉章伸出求助之手。朱汉章虽然十分辛苦劳累，但却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他成为了人们需要的医生。
在此期间，朱汉章多次应邀参加全国性医学界的学术会议。他丰富的实践经验，新颖的理论创见，独辟蹊径的思路，常常使满座皆惊。一些不怀成见的专家学者纷纷向他登门求教。小针刀疗法及其相关的理论，逐渐地为人们所了解，所认识，所熟悉，所接受。
为适应广大患者和医疗同行的要求，朱汉章还在南京开办了“小针刀疗法”培训班。在这方面，他也克服了种种障碍，包括他个人的传统观念。
根据中国古老的传统，身怀绝技的人是“传男不传女”的，更不用说传给外人了。“小针刀疗法”是朱汉章多年心血的结晶，是他个人安身立命的法宝，岂可轻易向他人传授？但是，他的一位挚友开导他:“你不是立志‘不为良相，必为良医’吗？你忍心让众多的病人一辈子呻吟在病痛的绝望中或让他们拖着虚弱之躯，饱尝长途颠簸之苦求到你的门上吗？你不应该只满足于当一个民间医生，应该在学术上和中外医坛占有一席之地，为国家民族争光。”朱汉章领悟了朋友的劝导，抛弃一己之私，把绝技向国人开放。
培训班开班的第一节课， 朱汉章采取一种独特的讲课方式。事先，他让金陵医院的医护人员带着住院病人和消毒器械来到培训班教室。而教室的课桌围成一个“回”字形，朱汉章和病人坐在“回”字中心，学院们则围在“回”字形外面。宣布讲课开始后，朱汉章手持小针刀为一位肩周炎患者施术。这位病人系新入院的患者，病期已经很久，现在上肢活动很为困难，脸上堆着痛苦的愁容。只见朱汉章一边在病人的肩、背部摸摸按按，一边笑着和病人说闲话。说着说着，他将小针刀刺入病人的肌肤，病人刚刚有所反应，他已将小针刀拔出。之后，他又对病人揉揉搓搓，搬搬弄弄。如此作了三次，前后不过数分钟。病人的肩膀一下子自由地抬起来了。看呆了的学员们立即报以热列的掌声。
第二个当场示范治疗的是一位膝关节炎患者，此人双腿僵直，无法弯曲，像两根木头棒子。朱汉章一刀下去，他顿时便能蹲下并站立起来了，疼痛也大为减轻。
看到如此场景，学员们坐不住了。身上患有疾病的人纷纷向前争当示教对象。一位来自河南的学员，当场治好了多年的跟骨骨刺疾患；一位来自山东淄博某医院的大夫，久治不愈的骨质增生疾患，当场疼痛得到明显缓解。此后，朱汉章又连续为十余名病人施刀，都收到显著疗效。于是，学员们在活生生的事实面前折服了。啊，小针刀竟有如此神效功能！朱汉章真是名不虚传呀！那些原来只想看看就走的学员们，安下心来学习了。
培训班一期接着一期开办。朱汉章倾吐精诚，袒开胸襟，现身说法，当场示范，向学员们进行真诚的传授。这些学员虽来自四面八方，却都颇通医道。其中有从医多年的老医师，有刚出医学院校门的大学毕业生，有通都大邑的医学教授，也有走乡串巷的“郎中”。他们慕朱汉章之名，仰小针刀之艺，怀救死扶伤之情，蓄攀医学高峰之志，来到钟山脚下、玄武湖畔、然而却是十分简陋的“教室”里，倾听朱汉章传授古今中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医道疗技。不管严寒酷暑，雨雪风霜，皆拦不住一颗颗追求崭新的医学知识的决心。他们乘兴而来，满载而归。回去后，又立即进行实践，使无数患者解除了多年病痛的折磨。一封封感谢信、报喜信雪片样飞来，飞到朱汉章那间不足10平方米的斗室里。
十余年来，培训班常办不衰，接受培训的医务工作者1万余名，他们活跃在全国各处的医疗第一线，用小针刀疗法为无数病人除病解难。他们都自豪地宣称：他们是朱汉章真传的门生。
生活向朱汉章展开了玫瑰般的笑容，他在做着玫瑰色的美梦。
但是一个意外的打击，向他劈头盖脸袭来。它来得是那样的猛烈，那样突然，使他措手不及，给他的身心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在痛苦中，他在忍受着种种难堪的煎熬。
由于这个打击被媒体的大肆炒作，社会上对他个人和小针刀疗法都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来金陵骨伤科医院求医的人数锐减了；参加小针刀疗法培训的学员的积极性降低了；院内员工的情绪也受到明显的挫伤……朱汉章身心都蒙上一层无形的压力。筚路蓝缕，步屡艰难。他像驾着一只超载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艰难地航行，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他双手紧握着舵把，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不敢偏离一点前进的航道。
不幸往往成为一个勇敢搏击者宝贵的财富。在患难中，朱汉章突然遇到一个同舟共济的人。1988年夏，他来西安医学院讲学，无意中邂逅了陕西师大哲学系的一位硕士研究生周芳。周小姐天生丽质，秀外慧中，学业与才干均很突出，被选为师大研究生院的学生会主席。当时，她芳年２６岁，仍待字闺中，冥冥中期待着一位与她志同道合的白马王子的来临。朱汉章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成为这样的白马王子。一次讲座，一次交谈，周芳对朱汉章一见钟情。在大雁塔下的一座古老的公园里，他们第一次约会。在亲切而温馨的交谈中，周芳小姐又一次倾听了江苏才子关于小针刀医学的独特创见。她完全没料到，这位医坛上空刚刚升起的新星，竟是从哲学的思维中受到启示，找到中西医的契合点，从而独辟蹊径，发明了小针刀疗法，创建了崭新的医学理论。他从古到今，从外到中，如数家珍地向她讲述了一代代优秀哲学家的思想精华，以及他们对后世政治、经济、文学艺术，特别是医学的影响。这些话语使这位大学哲学硕士研究生听起来是那样的新鲜、有趣，甚至觉得比她的指导老师的授课内容还要丰富得多，生动得多。他对现实生活的独特见解，对社会种种现象的剖析，对国家未来前途的展望，都使她产生一种茅塞顿开的感悟。顿时，她感到这就是她心目中久久期待的那个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年古松为他们作证。在这古都的古老花园里，这一对具有崭新哲学观念、生活见解的人，定下终身。
为了表示对爱情的忠实，朱汉章并没有隐瞒自己现在的艰难处境，包括他正在忍受着的种种痛苦煎熬。谁知周芳听了不仅未有任何怯退之意，反倒更为加深了对他的倾慕。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愿与他风雨同舟，共同驶向光辉的彼岸。她甚至说：“为了发展你的针刀医学事业，我可以牺牲自己的专业，助你一臂之力。”
来到滚滚红尘快40年了，朱汉章第一次遇到了知音。在这位即将成为终身伴侣的小姐面前，他流下了激动的、喜悦的泪水。姑娘将炙热的嘴唇，贴向这位半生坎坷却一往无前的男士。朱汉章的心幸福的地醉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位女哲学硕士研究生忠实地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当她和朱汉章正式结合之后，便做了朱汉章亲手创办的全国针刀医学学会的副秘书长，成为丈夫最得力的助手，此是后话。
否极泰来，生活给了朱汉章公正的待遇。此后不久，从比利时传来了一个“特大喜讯”：在布鲁塞尔举行的第37界尤里卡世界科技发明博览会上，“小针刀疗法”荣获“尤里卡金奖”，而它发明人朱汉章荣获博览会授予的“军官勋章”。这是新中国成立40年来，中国人第一次获得的此等荣誉。为此中国最有新闻权威的新华通讯社还专门编发了消息。该文篇幅不长，兹全文照抄如下，以飨读者：
新华社北京（1989年）3月4日电（记者文璐） 一只两年都端不起饭碗的手，经过一根一毫米粗细针刀的扎治，两秒半后便恢复如常。这种治疗人体各种软组织损伤后遗症具有奇特效果的小针刀疗法，在日前结束的第37届尤里卡世界发明博览会上获得金牌奖。他的发明者南京金陵中医骨伤科医院院长朱汉章，也获得军官勋章，成为我国首次赢得这个荣誉的人。
小针刀疗法将中医的针和西医的刀相结合，通过剥离、削平、刮除等手法，可治疗腱鞘炎、腰背部肌肉劳损、外伤性肌痉挛等130多种常见病，国内临床治疗4·6万人，治愈率超过90%，效果很好。
不仅如此，党中央的机关报《人民日报》，还专门在北京举行了“小针刀疗法获尤里卡奖”的新闻发布会。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的刘忠德专门赴会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朱汉章院长的研究成果是成功的地将传统医学宝库的精华和实践中的现代化手段，巧妙地有机结合，他和他的同事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很有效的工作，为国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中国中医研究院名誉院长、著名骨伤科专家尚天裕教授也在这个会上讲了话，老先生发自肺腑的话语，令与会者为之动容。他说：“……骨伤科疾病的许多病钟都是世界性疑难杂症，我研究并临床实践了几十年，经验证明，我们原来的一套是有效的；但朱汉章院长目前采用的小针刀疗法，不但从理论上有了新的论述，而且在实践上也有了新的更新。他比我们这些人要进步得快，发展得快……在医学界堪称一大创举，是值得医学界同行们学习的。”
“骨伤科学是一门很深的学术，有些病症就连医学发达国家都束手无策，但朱汉章院长却完整地系统地提出一套新理论，并治疗了这么多病例，真是意想不到，也是值得敬佩的……”
一位医学泰斗，在他的后辈面前，表现得这样谦虚，对后起者的业绩给予这么高的评价，一方面表现出老教授高尚无私的品德，同时，也证明了朱汉章的卓越成就。
朱汉章听后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事接踵而来。就在朱汉章获奖不久，他一年多前受到的一次意外打击，也有了意外的好的结果。
